首先，关于税收使用的问题。这问题在一般的讨论中是不考虑的，大家觉得这一点似乎不是税制改革要考虑的问题。这和我们为什么要开征个人所得税有关系，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。为何征收个人所得税？刚刚我已经说过，中国的税收制度中有18种税种，如果我们把每一种税种都看成融资工具，也就是我们政府掌握了至少17种税收工具，还有那么多，为什么还要再加一个个人所得税？营业税比重这么高，这么大的能力，为什么还要加个个人所得税？征税个人所得税的目的何在？

一般说来，讨论这个问题时，大家有两种想法。如果认为每个人都享有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，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，因此，我们税务机关收缴这部分费用，列入政府一般公共预算支出，「政府怎么用，你就别管」，反正大家都要贡献一份力量。从税法的一般原则来看，似乎也有道理。但还有一种观点，是要追问，“前面的说法没错，一般来讲没问题，但你不是已经有过增值税等那么多税，如果还不够，再提高一点税率？为何还要征收个人所得税？”这就是一个问题。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，有人说个人所得税不只是为了筹集资金，而是要通过个人所得税来发挥收入再分配的作用，因为增值税等税种对收入再分配的作用不大，甚至存在逆向调节的情况，所以我们需要个人所得税来进行二次分配。这句话看起来似乎相当合理。此外，我们一般认为只有有所得的人才能交税；一般而言，收入越多，个人的能力越强，也就越富裕——高收入通常是富人的代名词——因此，我们征收个人所得税，的确存在于“富”与“贫”的内在逻辑，这似乎是有道理的。假如说个人所得税的主要作用不是筹集资金，而是为了调节收入分配，我们就应该问：在收完这一税后，用于公共支出的无目的支出好，还是作为扶贫支出好？那是个问题。既然有穷人要扶助，我们政府要扶助，这我觉得没问题；社会是理性的，应该帮助穷人。若个人所得税以收入重新分配为定位，这部分收入逻辑上应专门用于扶贫支出。但在这个问题我们的税法中也没有提到；我们的个人所得税法中，你们有没有看到提到为什么要征税？不是。我国个人所得税法第一条并不涉及征税的目的，直接说什么条件的人应该纳税，不说为什么要征税。

我认为这个问题值得深思。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观点。过去，我曾设想将一个税收入列入一个专项扶贫基金，以后我们救济穷人，就从这个盘子上支付；至于给多少，则是另外一个问题，现在一年超过1000亿元。过去，我曾做过一项粗略的统计，现在扶贫攻坚战打完后，成绩很好。这几年，我一直在胡思乱想，据说当时有三千万最低贫困人口，现在可能没那么多，很少，其次是穷人，如果每年给这些人每人多少，给他们每人多少钱，这一总账就算出来了。我觉得一万多亿救济特别贫困的人应该也差不多，每年给他们一些钱，让他们支付生活开支。自然我没算细账，一万多亿应该是相当的，如果直接给中国最穷的人，我想应该差不多。这种说法毫无科学根据。它属于用途问题，与税收的目的、开支的安排有关。这件事我觉得要关心，大家就要问一问：“我交了那么多税，到底去哪儿了？”假如是用于一般公共开支，实际上就模糊不清了；如果是专门用于扶贫的专项支出，我们心中还有一丝成就感，“我交了税，救了那么多穷人”。只要财务状况再透明一点，我们就能知道帮了谁；这些人如果得到帮助，一般也会感谢富人，这样我们就能在贫富之间建立一个和谐的环境。在理念上，我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，先富后富，也符合我们的核心价值理念。关于税收用途，这是第一个问题。